九泽合规︱医疗机构大浪淘沙 投资并购中的风险与挑战

一、我国民营医院发展概况

2015年6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促进社会办医加快发展若干政策措施》（国办发[2015]45号）中明确提出，“将符合条件的社会办医疗机构纳入医保定点范围，执行与公立医劳机构同等政策。” 2019年6月，十部门发布的《关于促进社会办医持续健康规范发展的意见》^[3]中强调“为社会办医留足发展空间。” 根据国家医保局印发的《关于进一步深入推进医疗保障基金智能审核和监控工作的通知》^[4]中明确，2023年底前全面统筹地区上线智能监管子系统。

自2015年起，我国坚持鼓励和扶持民营医院发展的政策，同时逐步完善和加强医保基金的全面监管。因资本长期看好医药行业未来发展，遂加大资金投入民营医院掘金。从投入资金加速医院发展到慢慢形成规模建立品牌，民营医院的发展已经过将近十年。这是医疗行业进入快速扩张的十年，也是品牌整合大浪淘沙的十年。根据《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2021》显示^[5]，2020年全国非公立医疗机构，总收入合计约6700亿元，总支出却达到8000多亿元，一年总计亏损约1300亿元。许多民营医院面临着倒闭的风险，这虽然会导致部分资本的撤出或观望，但也会给新资本介入创造新的机会。

随着老龄化现象的加剧以及国内IPO阶段性收紧节奏下医疗行业资源的调整，民营医院并购的浪潮开始在专科、康养领域积极布局，还有部分资本目光从国内转向海外。例如，通策医疗2023年12月公告“拟通过收购及增资方式实现对娄底口腔医院51%的控股”^[6]。又如，有“连锁中医第一股”之称的固生堂宣布^[7]，其附属公司固生堂香港有限公司与宝中堂新加坡的股东订立股权转让框架协议，拟收购后者100%股权。根据普华永道中国公布的数据^[8]表明，2015年至2023年，中国企业对东南亚医疗市场直接投资交易总额累计超66.19亿美元，交易数量从2015-2017年的年均3笔增加至2021-2023年的年均9笔，交易金额从2015年的5.33亿美元增加至2022年的15.96亿美元。可见，资本对于医疗行业长期向好的预期并未改变，但是对于资本配置的领域以及选择资本重组的方式有了调整。

民营医院因其行业特殊性，在进行资本化的过程中，不仅交易规模较大，且涉及复杂股权架构、医院及医护人员管理、投资后管理运营、IPO上市等多项内容，稍有不慎非常容易触碰法律红线。民营医院的管理者在进行资产重组和运作过程中应当时刻警醒，切勿因一时“疏忽”受到监管处罚，甚至深受牢狱之灾。

（一） 医药反腐形势下的刑事合规风险

2024年3月1日正式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十二）》中明确规定，“在医疗等领域行贿，实施违法犯罪活动，从重处罚^[9]”。2023年6月23日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市场监管领域重大违法行为举报奖励实施办法（暂行）》^[10]，医药行业是“重点行业”之一。为了落实国家九部门共同启动的全国医药领域腐败问题集中整治工作，近期各地的医药反腐行动也颇为密集。媒体曝出2024年3月12日北京积水潭医院原党委副书记、院长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按照官方通报消息，近期仍有多名知名医院管理层“落马”被查，其中包括三甲医院院长。^[11]

（二） 在严格监管形势下的行政处罚风险

根据《广告法》及《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等法律法规规定，医疗广告发布前应由广告审查机关进行审查并取得《医疗广告审查证明》的，禁止变相发布医疗、药品、医疗器械等广告。医疗广告的内容具有严格限制，一般仅限于医疗机构的名称、机构地址、诊疗科目和联系电话等。即使医疗机构手握已经获得审查通过的广告证明，如果是通过电商平台由直播间主播介绍产品或服务的方式进行直播带货的行为仍涉嫌违法。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印发的工作方案^[12]也强调，对于平台、直播间以及美妆类主播、达人在直播赢下中发布违法医疗美容广告行为将严肃处理。目前抖音^[13]、淘宝直播^[14]等各大平台均已经将医药、医疗器械等列为违禁商品信息类目。

（三） 其它投资并购过程中的经营性风险

有时目标医疗机构的股权关系也将影响并购的顺利与否。例如华润集团当年收购手握北药、上药南北两大大商业巨头的华源医药时，由于在收购上药时的股权交割过程不顺利，导致最终无缘上药集团^[15]。在投资收购医疗机构不仅要考虑股权结构问题，还需要了解合同管理、人员劳动关系等事项，如果目标医疗机构涉及诉讼仲裁过多，不仅反应其经营管理的混乱和诊疗水平不能达到预期，也意味着并购后管理的高投入低增值可能性，这将直接影响对目标医疗机构的估值。

根据国家卫健委2022年公报数据^[16]，截止2022年末，全国民营医院数量已经达到25230家。医疗机构作为民生行业之一，孵化一个高价值的医疗机构品牌需要投资者耐心地建设，不仅投资周期长，而且需要管理者进行精细化管理提升运营效率和诊疗水平，积累品牌口碑。医疗机构资本化之路上的“暗礁”也不少，并不像其他行业具有短期高额回报。

民营医院的并购重组由于其行业的特殊性，不仅受到的监管规则日益严格，而且专业壁垒较高，在并购和重组过程中对目标医疗机构的尽职调查显得尤为重要。尽职调查是对被投机构全方位的了解的重要途径之一。以下对民营医院尽职调查要点展开介绍。

首先，需要核实目标医疗机构的相关资质许可是否完备，包括但不限于医疗机构执业资质、医疗人员资质、设备及其他等方面，还需要核实在有效期限届满后申请续期是否存在有无法续期的风险可能性。

其次，需要核实目标医疗机构的主要资产情况，包括但不限于土地、房屋、医疗设备、商标、专利、品牌价值等，尤其需要注意土地转让手续及租赁资产的合规性审查。

其三，核查核心人才管理情况。医疗机构除了医疗器械设备，更为重要是的医师等技术型人才的管理情况，包括劳动关系状态、诊疗水平、合作与会诊等情况。

其四，股权及财税情况。需要了解目标医疗机构股东持股情况以及涉及医保基金结算的情况。如果涉及跨境出海投资医疗机构，还需要考虑投资方式以及股权架构搭建。

其五，核查数据安全管理风险。随着数据传输和跨境监管规则的日益严格，需要对目标医疗机构进行全面核查数据安全管理情况。医疗机构及其医护人员在收集、储存、传输、处理患者个人身份信息及病历资料等数据时，应当遵守数据合规管理相关制度，如果发生医疗数据泄露风险可能引发诉讼及监管处罚等。

最后，要核查目标医疗机构的经营风险。相比公立医院诊疗技术和管理水平，大部分民营医院还存在一些差距，在尽调过程中需要评估目标医疗机构的监管处罚情况和商事争议纠纷，以及医疗事故及医疗纠纷问题的涉诉情况。

总之，对被投机构全方位的了解可以帮助投资机构、人员或并购方企业确定并完善交易架构、提供更完备的交易风险提醒、设定或调整交易细节、准备后期交易文件、调整交易进度、评估交易可行性、和设定后期管理与风险的预案等。

近年来，随着监管要求的日益严格和提高，虽然政策鼓励和扶持民营医院，投资者也依旧持续看好该行业，但对于医疗健康行业的并购投资态度仍以谨慎为主。考虑到医疗行业的法规监管严格，投资者在民营医疗机构的投资并购、资产重组项目上，企业更需要重视目标医疗机构的信息披露，投资后合规管理。必要时，投资方企业可以在项目沟通意向的前期，尽早寻求外部律师介入，以确保顺利推进项目。九泽合规团队也将持续密切关注相关动态，以协助企业客户更好的应对监管变化。

[1] 勃林格殷格翰中国 | 霁达康复，《业务调整通知》https://www.jidachengdu.com/，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2] 贝恩公司，《2024全球医疗健康行业私募股权报告》https://www.bain.cn/news_info.php?id=1791，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8日

[3] 中国政府网，《关于印发促进社会办医持续健康规范发展意见的通知》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19-11/20/content_5453812.htm，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4] 中国政府网，《国家医疗保障局关于进一步深入推进医疗保障基金智能审核和监控工作的通知》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309/content_6903823.htm，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5] 神经电生理公众号，《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2021》https://mp.weixin.qq.com/s/q1Nng-1ySDyopngJ88-0OA，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6] 证券时报网，《通策医疗将推进并购加盟战略 10余家医院正在筹建中》https://www.stcn.com/article/detail/1072753.html，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7] 新华社经济参考报官网，《固生堂“出海”第一站：收购宝中堂新加坡》http://www.jjckb.cn/2024-04/08/c_1310770406.htm，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8] 普华永道中国，《2023年中国企业赴东南亚投资热度不减，医疗行业备受关注》https://www.pwccn.com/zh/press-room/press-releases/pr-180124.html

[9] 中国人大网，《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十二）》第五条 将刑法第三百九十条修改为：“对犯行贿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因行贿谋取不正当利益，情节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从重处罚：

　　“（一）多次行贿或者向多人行贿的；

　　“（二）国家工作人员行贿的；

　　“（三）在国家重点工程、重大项目中行贿的；

　　“（四）为谋取职务、职级晋升、调整行贿的；

　　“（五）对监察、行政执法、司法工作人员行贿的；

　　“（六）在生态环境、财政金融、安全生产、食品药品、防灾救灾、社会保障、教育、医疗等领域行贿，实施违法犯罪活动的；

　　“（七）将违法所得用于行贿的。

　　“行贿人在被追诉前主动交待行贿行为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其中，犯罪较轻的，对调查突破、侦破重大案件起关键作用的，或者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http://www.npc.gov.cn/c2/c30834/202312/t20231229_433988.html，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10] 上海市政府网，关于《上海市市场监管领域重大违法行为举报奖励实施办法（试行）》的通知https://www.shanghai.gov.cn/202315bmgfxwj/20230808/d51ff31765174fc38bb31f6cd2b21331.html，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

[11] 上观新闻网，《一天打落3名院长！医药反腐有新动向》https://web.shobserver.com/staticsg/res/html/web/newsDetail.html?id=736863&v=1.3&sid=67，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12日

[12] 市场监管半月沙龙，《定了！民生领域广告监管专项行动启动》https://mp.weixin.qq.com/s/s_gkHH17_785GIZQDGVP4A，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10日

[13] 抖音，《商家—发布违禁商品/信息细则》，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12日

[14] 淘宝直播 《直播间违禁信息篇之诊疗类内容详情》，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12日

[15] 新浪网，《并购潮下，华润的医药帝国》https://finance.sina.com.cn/stock/med/2023-05-07/doc-imysxzhv9048064.shtml，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10日

[16] 国家卫健委，《2022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http://www.nhc.gov.cn/guihuaxxs/s3585u/202309/6707c48f2a2b420fbfb739c393fcca92/files/9b3fddc4703d4c9d9ad399bcca089f03.pdf，最后访问日期：2024年4月9日